【明家日常】011十二月份之四月

四月

 

 

1981年,清明。上海虹桥机场的大楼里,有一位腰背挺直,身材高挑的老人拄着拐杖,站在候机室的大厅里,在等人。老人身穿一件灰色的呢子风衣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目光如炬,面容看上去大概60多岁的样子,但是光看背影,还以为哪个电影公司的明星呢。年纪大一点的人一看就知道,这位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一位军人,他的身姿是军人特有的挺拔,年级估计也比看上去的稍微大一点。

 

 

北京到上海的航班终于到达机场,陆陆续续有人从出口走出来,老人站在人群之外抬起头张望。

 

人群之中,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围着白色围巾,头戴一顶黑色的贝雷帽的老人,走出人群四下看了一下,就冲着灰衣老人走过来,扬起手打招呼:“阿诚哥。”

 

阿诚向前迎上去,抬手拍了拍黑衣老人的肩膀“明台,好久不见了。”

 

 

明台没带什么行李,只有一只小皮箱。两人拿到行李,就坐车往阿诚的家里赶去。看着路上的车辆和上海的变化,明台有些感慨“真的是变化太快了,真是太久没回来了。”

 

阿诚笑着假装责备他“那你还不多多回来,怎么,你阿诚哥老了,你就不爱和你阿诚哥说话聊天了。”

 

明台着急“阿诚哥,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,我不是帮明丽看孩子走不开嘛,你不知道小家伙人不大,得好几个人看着,他爸爸妈妈要上班,只剩我和曼丽两个老家伙。小孙子黏人黏的紧,这回曼丽也要回来,小家伙非拽着曼丽衣襟不让奶奶走。唉,可烦人着呢。”

 

阿诚看着明台皱眉若有其事的埋怨着,笑出声来“你少来抱怨,上次曼丽打电话给我,说你追着要和孙子玩,那时候没见你觉得烦。”

 

明台哈哈一笑,继而换了个话题“阿诚哥,要不你也来北京得了,人多热闹,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,你就是不来。”

 

阿诚转头望向窗外,路边有一对白发苍苍老夫妻手挽手,颤颤巍巍的打算过马路,老头子身体微微前倾,等着车的空隙,老太太紧紧拽住他。阿诚有些发怔,声音还是很温暖“我考虑考虑,考虑考虑…”

 

阿诚住在黄浦区,淮海中路附近的一个小的院子里。明公馆在早期的时候就缴了公。是明楼做的决定。明楼的身体不好,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医院里,用他的话来讲“两个人住那么大个房子干什么,扫个尘都累的腰都直不起来。还是小房子好,有烟火气。” 偶尔身体情况好转就拎着小包裹回家,带着阿诚一起和邻居的老张头,老李头,各路老头喝茶聊天。明楼学识渊博,还有点小风趣幽默,周围的邻居都喜欢来明家做客,连年轻的孩子们都喜欢这个偶尔才露面的明大爷。明楼总说人在医院呆久了,就快和标本一个样,还是家里好,还能有点人味儿。

 

明楼每次回到医院都是皱着眉头,不配合医生的治疗,不爱吃药,总想着往外面跑。医院里的医生几斤几两,哪能斗得过当年上海只手遮天的明长官。不过医生们可以一招制敌,只需要在不听话的明长官面前给阿诚打个小报告,就能看见明长官乖乖盖着被子,坐在床上捧着水杯喝水,听话一整天。虽说阿诚天天都回来医院陪着明楼,但是明家还是剩下一两间铺子需要他打理照顾,这些都是要留给明台他们的,还是需要留心。明楼就趁着阿诚不在的时候和医生斗智斗勇,见招拆招。阿诚不明白,为什么大哥到老了反而性情一点都不像从前,给明台打电话抱怨,明台哈哈直笑说明楼和自己的小孙子有一拼,接着又安慰阿诚,大哥脑海里的那根弦绷了一辈子,老了反而能率性而为,随他去吧。

 

 

 

最初明楼也不是很听阿诚的话,某一次明楼在家里躲着不吃药,阿诚端着水杯和他周旋,一不小心阿诚就扭了腰,在床上趴了好几天。从这以后,只要阿诚稍微有点要捉住明楼的架势,明楼就变得乖乖听话,生怕阿诚在受点什么伤。医院的护士开阿诚的玩笑,说在明家真正说的算的,是阿诚。阿诚撇撇嘴,哪是怕我,是怕我生病了没人给他做饭沏茶煮咖啡,他嘴刁着呢。

 

 

 

明台和阿诚两个人到了家。房间布置的朴素整洁,丝毫没有明公馆的影子,只有墙壁上挂着那副家园才能让人恍惚想起,曾经的那个在风雨飘摇的上海,稳稳矗立的家。画框早就不是明台和明楼打架之后买的那一个了,崭新的画框和有点发旧的画框有点违和感,旧时光的痕迹依稀可见。

 

 

 

明台要在阿诚的家里住上一个晚上,阿诚给他拿出一床被子,看见明台皱着眉问他:“阿诚哥,这是谁的被子啊,不是新的我不盖啊。”仔细看一眼,又咧嘴乐“还是个花的哟。”

阿诚递给明台一个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:“是新的,原本是给大哥准备的,但是大哥没用过。”

 

不是大哥还没用,根本是大哥嫌弃被子的颜色。明楼刚看见新被子的时候,抻起一角,抖阿抖“这上面的小碎花真难看。我不要。”

阿诚叹口气“你嫌弃医院的被子有味道,催着我去买,时间这么紧上哪里挑花色啊。要么你就盖这个,要么你还是忍着。”

明楼扔了手里的花被子,指着床头阿诚的被子“我明天带这个走。”

阿诚诧异“那是我用过的啊,不是新被子你也能用的话,就把你自己的带走,不要抢我的。”

明楼眉头一皱“那我回家岂不是没被子了,我带这个走,你自己想办法吧。你盖那个花被子。”

阿诚看了一眼小碎花,略微沉思“明天我还是再去买吧,这个花的留着明台来的时候给他用吧,省的没有新被子,他又得闹得不愉快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晚饭就在家里,阿诚亲自下厨给明台做了一些他喜欢吃的。明台吃了一口,故作夸张的砸砸嘴“阿诚哥,虽然你年纪大了,但是手法还是一点没退步啊。”

阿诚一如多年前的样子:“喜欢吃就多吃一点。”

明台嘴里塞得鼓鼓囊囊“有时候不知怎么的,特别想吃你做的饭,今天终于如愿以偿。大哥能一直吃到你做的饭,真是太幸福了。”

“嘴里面含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。”

“哦,好的,阿诚哥”

 

 

第二天是一个晴天,阿诚和明台早早就起了床,收拾一番,就乘车出发了。明楼和明镜葬在一处,旁边还给阿诚留了一个位置。至于明台,明楼说:“那小子家里人太多,埋我隔壁我都嫌吵,同穴而葬这种事情,不要带着他。”

 

 

阿诚把带来的供果给明楼和明镜摆上后,和明台公公正正的大哥大姐鞠躬。明台扶着阿诚就地坐下。阿诚看着墓碑上的照片,照片是明楼自己选的。在医院的院子里,明楼坐在轮椅上,腿上盖着小毛毯,笑的很慈祥。那时候,明楼已经许久没有回家,不知道从哪个病友那里借来的照相机,兴致勃勃的拉着阿诚给他照相。照片洗出来后,明楼坐在床头翻来覆去看好久。阿诚催他“别看啦,眼睛休息休息,吃个水果。”明楼招手让他过来,“阿诚啊,你看我这张照片,照的怎么这么好看。你来看看,多么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头。”阿诚笑着回答“是,慈祥,和蔼可亲。”明楼用手指头点点照片“我觉得比年轻时候的都好看多了,以前总是绷着一张汉奸脸,不是登在这个日报上,就是登在那个日报上,看着可真虚伪。还是现在好,现在好啊。”“好看我就买个相框给你放在床头。”后来明楼意识残存的时候,从被子里颤颤巍巍的伸出手,指着小桌上的照片,向阿诚努努嘴,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阿诚笑着握上他的手,声音温柔,弯下腰在明楼的耳边说“知道啦,知道你喜欢这张照片,那就选这张。”明楼疲惫的笑了笑,表情很安详。

 

 

明台倒了一杯酒“大哥大姐,我回来看你们了。大姐,曼丽没回来,在北京照顾小孙子呢,小家伙可壮实了,出生的时候六斤九两,大眼睛,长得白。差一点就赶上我了。”阿诚在旁边笑“你能不能不变着法儿的夸自己。”明台眼睛一转“我没有夸自己,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阿诚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“好好好,接着说你的实话。”

 

 

两个老头坐在墓碑前,热热闹闹的说着话,墓碑上明镜还是当年的样子,端庄美丽。明楼花白头发,眼光温柔慈祥。一如多年前,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坐在一起话家常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明台在清明节之后又在阿诚家住了几日,发现阿诚有咳血的症状,不顾阿诚的执意想留下来的想法,把人带回了北京。两年后,阿诚在冬天去世。来年春天清明,明台曼丽带着儿子,一起送阿诚回上海与大哥合葬。明台看着儿子忙前忙后,握住曼丽的手“以后我们也回到这里好不好,这一世啊,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小剧场:

鬼怪楼:阿诚,明台说以后他也要来,能不能赶走他!

鬼怪诚不说话,伸手指指鬼怪楼的后面,捂眼睛。

鬼怪楼回头,鬼怪镜伸手打“反了你了!!”

鬼怪楼撇嘴(。•ˇ‸ˇ•。),“那我想办法保佑保佑他,让他晚上个几年再下来,省得打扰我们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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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这一篇历时50多天。在上一篇更新之后,我就写好了这一篇的70%,然后,我就出差了,嘤嘤嘤。年前才回来。今天终于抽空写完了。前后有矛盾的地方,欢迎指出。毕竟隔了这么久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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